鴿子史鐵生美文

　　所有窗外都是它們的影子

　　所有夢(mèng)里都是它們的吟哦

　　像撕碎的紙屑，飛散的

　　那些格子，和那些

　　詞不達(dá)意的文字……

　　被囚禁的欲望羽化成仙

　　怵目驚心，一片雪白

　　劃過陰沉的天際

　　在樓峰廈谷人聲鼎沸的地方

　　徹日徘徊。

　　峭立千仞的樓崖上

　　孤獨(dú)的心在咕咕哼唱

　　眺望方舟。

　　那洪水已平息了數(shù)千年

　　但在它們眼里

　　卻從未結(jié)束

　　汪洋，浩瀚，蒼�！�…

　　最是善辨方向的這些鳥兒呵

　　在擁擠不堪的歡慶聲中

　　四處流浪……

　　一遍遍起飛又一遍遍降落

　　中了魔法似的，一圈又一圈

　　徒勞而返。

　　風(fēng)中佇立，雨中諦聽

　　風(fēng)雨中是否殘留著

　　祖先的消息？風(fēng)雨中

　　你是否想起了，數(shù)千年

　　淡忘的歸途？

　　說一件最簡(jiǎn)單的事吧

　　你我之間，到底隔著什么？

　　每一雙望眼都是一只孤單的

　　鴿子，每一行文字都是一群

　　眺望的精靈。

　　期期艾艾，吟吟詠詠

　　漫天飄灑的可是天堂中

　　祭祀的飛花？抑或菩提樹

　　已枝葉飄零？

　　那綿長(zhǎng)的哨音響自童年

　　歷長(zhǎng)風(fēng)沛雨

　　過大漠群山

　　而如今，已思緒疏緩

　　響在我暮年的每一個(gè)

　　寧?kù)o瞬間。

　　于是我看見──

　　窗外是它們牽連的身影

　　夢(mèng)里是它們浩渺的吟哦

　　于是我聽到──

　　所有的吟哦都在呼喚

　　所有的呼喚全是情緣

　　情緣入夢(mèng)，化作白色鳥群

　　在蒼茫的水面上，匯合成

　　古老的哀歌。

　　這哀歌，喚醒童年的信仰

　　白色的鳥群，一代代

　　承載著轉(zhuǎn)世的鴿魂。

　　歸途如夢(mèng)，還是

　　夢(mèng)即歸途？不過

　　這流浪的心呵，真有必要

　　詢問終點(diǎn)嗎？夢(mèng)卻忘記了

　　夢(mèng)的緣由。

　　幸而鴿魂不散，哀歌不停

　　要我聽從那由來已久的

　　投奔，抑或永恒的輪回

　　心欲靠攏

　　夢(mèng)即交融

　　之花在黑夜里開放

　　在星光的隙間，千遍萬遍

　　講述愛的寓言。

　　白色的鳥群便從黑暗中聚攏

　　于曦光微明的水面——

　　無邊無際地飛開

　　無邊無際地漫展

　　無邊無際于

　　在之無窮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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