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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謝你曾路過我的記憶美文
遇見他的時候是在晚間一節(jié)昏昏欲睡的選修課上,二本學校的選修課實在水分很大,一個禿頂?shù)闹心昴腥苏驹谥v臺上,用口齒不清的重慶話和極其緩慢的語調(diào),對著PPT照本宣科般的講著老古董魯迅和他的閏土,聽得臺下一片死寂,我感覺每個同學頭頂上都快青煙四起了。那是我們第一次上課,才半個小時,這個禿頂?shù)闹心昴腥司统晒Φ匕颜n堂氣氛弄得沉悶無比,且讓我們對這門課的未來失望透頂。
本就對中國文學沒有絲毫興趣,因為我才選修了這門課的閨蜜一氣之下,拂袖而去,跑到隔壁教室自習,背單詞去了。我懶得動,把現(xiàn)代西班牙語的書放在桌子右上方,草草翻了幾下,覺得會周公才是更好的選擇,就趴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桌上睡了過去。夢里迷迷糊糊的,突然聽到身邊飄飄渺渺地傳來一句“Buenas noches”,西班牙語晚上好的意思,聽得我一震,連忙擦擦口水,心想附近還埋伏著系里同學嗎,一抬頭,這才注意到在我坐的這個三人桌上,閨蜜走后左邊空了,可右邊還坐著一個男生。
男生其實不會西語,只知道一句Buenas noches,看到我是學西語的所以拿來賣弄一下。在這個男女比例1:7的學校被男生“搭訕”可是件很稀罕的事,我內(nèi)心竊喜,連忙整理整理儀表,心想可不能錯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。后來那堂課的后半節(jié)我就在和他的聊天中度過了,他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,不過跟聽荷爾蒙凋零的禿頂中年男人上課相比,這至少是個打發(fā)時間的選擇。
男生有個讓人過目不忘的奇特的姓,他姓魚,杭州人氏,念新聞傳播系,卻在自學德語,準備考德語的研究生。后來一向決絕的閨蜜再也沒有出現(xiàn)在禿頂男人的課堂上,只有我和魚同學很默契的每周一晚上7點于此地相會,下完課后,去上會兒自習,再一起走回寢室,走回來的路上他會和我聊他的哲學,他的尼采和海德格爾,偶爾還會給我買點宵夜吃,比如小賣部的一根火腿腸。
閨蜜團知道了這件事后,都覺得我倆有戲,一個文學女青年和一個哲學男青年,多么形而上的組合,她們已經(jīng)在替我期待一段美好的校園戀愛的開始。還竄唆著說要魚同學請客吃飯,魚同學非常大方地就答應了。我們五個女生一字排開,加上他,六個人坐在學校游泳池外面的露天餐廳吃小炒吃得大快朵頤,閨蜜團的人吃完了以后幸福地抹抹油光閃閃的嘴巴,在心里給他打了個好評。
魚同學總是穿著一件牛仔衣外套,背著一個黑色書包,也許因為書包太重,背有點弓,每天行色匆匆地往返于教室和自習室,雖然那時我們才大二,作為一個學霸,考研對他來說已經(jīng)是迫在眉睫,箭在弦上的頭等大事了。他每次發(fā)短信都是約我一起上自習,我也投其所好地去過幾次,但最后還是悲痛地覺得學渣的征途是星辰大海,那一方小小的自習室容不下我的心,自然也容不下他。我后來也發(fā)現(xiàn)他這個人除了會聊哲學,就是聊考研,在他宏偉的未來藍圖里愛情只是星星點綴,我還是趕緊棄械投降,早日跑路吧。
于是等他和我的閨蜜都混成了朋友,我們之間卻也什么都沒發(fā)生,反而越走越遠了,其實本來也就從未有過任何許諾,只有一些小悸動在鬼鬼作祟。
后來禿頂男人那學期的課也結(jié)束了,學期末的時候,閨蜜也終于第二次,也是最后一次出現(xiàn)在那節(jié)課堂上。
那個漫長的暑假過去后,我去了墨西哥交換,整整一年后才再回到川外,我很久都沒再見到,也沒想起過魚同學。我流連于各個party,他的名字在我那一年閃亮的外國生活里顯得可有可無,過于黯淡。
后來回國后我第一次見到他,我坐在從磁器口回學校的出租車上,車堵在路邊,恰巧看到窗外他一個人在往下走,我叫住他,他看到我很驚訝,寒暄了幾句,說要留個新的電話號碼,我的號碼還沒來得及說完,出租車司機就加大油門,帶著我向相反方向絕塵而去了,那串數(shù)字在風里被吹得七零八落,跟著他的身影一起遠去了。
我那時就想我們之間必定是沒有緣分的吧,之后也果真沒了聯(lián)系。6月回學校忙畢業(yè)的事情,才又在學校的畢業(yè)典禮上又遇到他。他終于如愿考上了德語的研究生,未來前程似錦。再見時,我們生疏不少,但還是約著一起吃飯。
當年那個游泳池旁敲過他竹杠的餐廳已經(jīng)被拆了,改到了大學食堂的樓上,再坐在一起的時候,同一個名字的餐廳,不同位置,兩年前的記憶像是一下從記憶深處被打撈起,頓時變得鮮活起來。他穿得還是和以前一樣,只是最簡單的T恤牛仔,說話帶著江浙一帶的口音,軟軟的,再看到他時還是當時的模樣,讓我恍惚間覺得時間并沒有偷走什么,我們之間也沒有那兩年的空白。舉杯一起憶古思今的時候,這才想起當時和他的回憶還真不少,他是我大學四年唯一一起上過自習的男生(我是有多不愛上自習),他也是唯一一個晚上陪我走一段路,把我送到寢室樓下的男生,我們一起去過很多次酒吧喝酒,回來喝到七倒八歪的時候,他會去便利店給我買第二天的早餐。。
和他吃飯那天是我在重慶的最后一晚,后來我去酒吧送朋友,兩杯龍舌蘭直接一昂頭就下了肚,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速喝了一瓶啤酒,從酒吧走出來的時候,我頭是暈的,重慶的晚風一吹,我又飄忽了,就耍流氓似的扶著他的胳膊一路走回去。
于是我們很難得的,在兩年后,又一起靜靜地走了段路。下過雨的三峽廣場還很潮濕,午夜里周圍的店鋪都關門了,只有輕輕灑下的月光照亮腳下的路,我想起很多被風吹來的往事,想起之前我總嫌棄他太愛學習,沒有情調(diào),但他對我卻是那么包容,我們走的明明是不同的路,他卻從沒指責過我的選擇,對我不切實際的理想主義指手畫腳,現(xiàn)在想來實在羞愧,我喝醉后通紅的臉又不禁紅了一層。
那晚臨別他眨著眼睛對我說,小凡,你家在合肥的話,離杭州很近的,記得來杭州找我玩啊,我以后就在紫金港校區(qū),離西湖很近的。
我內(nèi)心百轉(zhuǎn)千回,卻也只是笑著應道好啊,好啊。
其實我們都不知道這次離別后還能不能再相聚,也不知道未來會在哪里,但我們曾這樣一起走過一段路,沒有相戀,也沒有相守,只是我大學的記憶里有過你,就已經(jīng)非常知足了。
作者|吳小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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